求不得的顺产

　　2008年出现了一次神奇的婴儿潮，当时有很多人为了生个奥运宝宝，掐着日子怀孕，把医院挤得人满为患。

　　小鱼的预产期是8月20日，恰好赶在奥运期间，所以总有人问我是不是专门挑的日子。当我告诉他们纯属巧合，他们便开始劝我8月8日开幕式那天剖了算了，反正没差几天。

　　我绝对不会这样做，相反，我对自然分娩还有一份特殊的情结和执念。原因是我小时候去公共浴池，被一位阿姨肚子上爬着的一道长长的“毛毛虫”吓坏了。然而，佛曰：七苦，最苦“求不得”。往往越是盼着得偿所愿，就越是落得事与愿违；越是怕“毛毛虫”，“毛毛虫”就越会爬上身来。

　　为了能够自然分娩，我整个孕期都尽量控制饮食、运动，临近预产期时，还专门研读了相关的书籍。按书上所说，分娩前两三周，胎头入盆，肚子的形状会变得像个柚子。我对着镜子照了半天，肚子好像骄傲的将军，端着架子，丝毫没有往下走的意思。为了帮助孩子找到顺产的大门，我决定步行上下班。这相当于一天两次“负重拉练”，虽然工作单位不算太远，但在三伏天，就算是也不会觉得轻松。进入8月，天气更加闷热，我不得不三步一停，五步一歇。然而，我的努力没有换来回报，“鱼缸”依然没有变成“柚子”。

　　39周，我休产假了。我在筑巢冲动的之下依然闲不下来，我按照顺产所需物品清单，开始式大购物。休假第二天，我隐隐感觉一声微弱的“砰”，像是鸡蛋内层薄膜被大头针刺破时发出的声响，之后蛋清就涌出来了——这八成就是羊水吧！幸亏商场离家近，我提着气快步走了回去，躺下就不敢动了！

　　鱼爸爸从单位赶回来，把我连同那些没来得及拆包的东西一并装上了汽车，转眼就开进了医院。门诊医生检查了一下，平静地说：孩子胎位不正，仍在高位，没有入盆，羊水早破。安排急诊手术，直接剖吧！

　　太突然了！刚才我还在拉玛泽呼吸法，转眼间就被判处“剖宫产”立即执行了。

　　太窝囊了！我一直打定主意自己生，不想留一个难看的疤痕，更不想跟别人解释我真的没有挑日子。

　　太无趣了！我还准备山崩地裂、气壮山河地哭喊一场，结果无声无息地睡一觉就完事了。

　　我不停地嘟囔着想自己生啊想自己生，医生和家人却都没空儿理会我那些无厘头的矫情和不懂事的。他们忙得不可开交，打印了一大沓单子之后，直接把我发往住院部，接上各种仪器，开始做术前准备。

　　也许是因为奥运宝宝太多，急诊手术也急不得，只要不出人命就得慢慢等。等待的过程长达6个小时，开始的时候我仍对顺产抱有乐观的幻想，毕竟边生边入盆也是有的；后来，羊水越流越少，肚子已经瘪成一个歪桃儿，高起来的一侧能够摸到有个肉肉的东西像虾仁一样蜷缩着；再后来，仍然没有下坠和阵痛等任何发动的迹象，而仪器显示胎心的跳动在加快——这分明是缺氧的表现，真不是闹着玩的了！

　　我从顺产的梦中惊醒，终于认清了现在所面临的情况。如果没有剖宫产，就会像《橘子红了》里的秀禾、《甄嬛传》里的沈眉庄、《骆驼祥子》里的虎妞……没生过孩子还没看过电视剧吗？难产是会的！这时，又一拨场景在脑海中播放：《燃烧的岁月》里，医生问石光荣保孩子还是保大人；《活着》里，福贵抱着女儿的尸体放声大哭……我必须放下情结，放下执念，接受“毛毛虫”了！

　　我一个人躺在观察室里胡思乱想，脑子混乱，心情悲壮。就在这时，鱼爸爸进来了，准备帮助医生把我推进手术室。我拽住他想说点什么，一时间却又像茶壶里煮饺——倒不出来，最后挤出一句话：“我一心想自己生，书上剖宫产那一章都略过没看呢！”

　　时至今日，我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成了鱼爸爸最爱讲的笑话之一，每次都把他自己逗得前仰后合。其实他不知道，在那一瞬间，接受我所的，放下我所的，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！